福音書中的鬼故事，毫不恐怖，既欠缺乏「荷里活」式神魔鬥法、兩敗俱傷的橋段，也沒有喪屍追人的緊張畫面；鬼都是給耶穌「秒殺」的，因此若說鬼故事是要說明耶穌的能力，一兩個具代表性的例子便已足夠，何須如此重複囉嗦？特別是馬太福音中有兩個很相似的故事：「給啞巴驅鬼」（太九32-34）和「醫治瞎啞人」（太十二22-24），它們有沒有獨特而重要的信息？

根據猶太人的觀念，邪靈會聯群結隊，伺機攪擾人；患病的、憂傷的或是進入新階段的人如新郎、新娘等，特別易受侵擾。早期教父亦相信半空中有鬼魔，為地上人間帶來麻煩；用今日的廣東話來說，啞巴和瞎啞人總之就是「揩到污糟嘢」（撞邪）。

首先留意，兩個故事基本上情節相同，且先放下是否一個故事記載兩次此等技術問題，反正馬太就視之為兩個故事；情節包括：（1）人將鬼附者帶到耶穌面前；（2）耶穌「趕出鬼 / 醫治」那人；（3）那人恢復功能；（4）眾人希奇及評論；（5）法利賽人誣蔑耶穌。

在第一個故事中，鬼使被附的人失去說話的能力，它本身不是「啞巴鬼」；當耶穌將鬼趕出後，眾人希奇並說：「在以色列中，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事。」眾人應看過鬼被趕出來，因為其他人也會趕鬼（太十二27），這次，啞巴說話才是使他們感到希奇的事，耶穌能夠恢復鬼附者的功能，這才是從未發生的事情。在第二個故事中，鬼使被附者失去視力，但它卻不是「瞎啞鬼」，瞎眼的鬼有什麼作為呢？經文說耶穌「醫治」那人，可見趕鬼與醫治是等同的，眾人又再驚奇，訝異地說：「這不是大衛的子孫嗎？」（太十二23）

在舊約中，大衛是唯一曾經從人身上驅除邪靈的人（撒上十六23）；及後猶太歷史學家約瑟夫指出所羅門亦擁有驅魔的能力；因此神蹟醫治是猶太人引頸以盼的末世彌賽亞國度來臨的徵兆（太十五31），猶太人相信彌賽亞將出自大衛的子孫。因此眾人其實是問：「祂是否彌賽亞呢？」雖然他們未能即時辨認耶穌的身分，但總算問對了問題。

令人詫異的，是法利賽人通曉聖經，眾人的回應可能使他們感到不是味兒。在馬太福音第九章說耶穌是靠鬼王趕鬼，「鬼王」是鬼的統治者，這是法利賽人第一次公開質疑耶穌是使用妖術，這不單是誹謗，更是足以處死的罪名（出二十二18）。

在第十二章，法利賽人的指控更具體，說耶穌靠的是「鬼王別西卜」。「別西卜」這稱號的意思不明，沒有出現在猶太文獻中，可能是借用了舊約外邦神「巴力西卜」的名字（王下一2-3、6、16）。有學者認為「西卜」是希伯來文「居所」、「殿宇」的音譯，可指天上的居所；「巴力西卜」就是強調巴力在天上崇高的地位。猶太人將「巴力西卜」最後一個字母改一改，就成為「蒼蠅王」，即是給外邦神「起花名」；無論如何，「別西卜」在眾鬼神中地位尊崇。

法利賽人沒有否定耶穌的能力，卻否定能力的來源，他們以致死的罪名誣蔑耶穌，可是耶穌卻反過來指他們要面對可怕的審判結果︰干犯聖靈，不得赦免（太十二32）。
新約中的鬼的確會損害人的生活功能，案主也真的夠慘，但這不是最可怕的；最可怕的，是我們心中有鬼──自以為義的自我，它會損害我們正確認識主耶穌的能力，甚至「抹黑」主耶穌的工作。主耶穌對法利賽人的責備，我們應當引以為鑒。

（作者為香港教育學院基督教信仰與發展中心高級研究助理）

（刊於 2000 年復刊後第 55 期）